Agony of Sorrow

1940.07.24（另一說是1940.05.28，待考），日軍華中派遣軍出動了33架九七式重型轟炸機對成都進行空襲。
這次空襲有些特殊，日本人竟然在其中一架重轟炸機上，配置了一個攝影組。
日本人在其中一架九七式重型轟炸機的機身中段，挪去了兩挺機關槍，而在原先的機關槍位置，放了攝影機。他們派遣戰地記者小柳和八木，登上這架重轟炸機，帶著攝影器材，準備拍攝日軍轟炸重慶的｢英姿｣，希望回國可以當做宣傳片播出。

日本人為什麼這麼膽大妄為呢？
因為，按照日軍的估計，經過前面接連的五次空戰，在重慶附近的中國空軍已經喪失了戰鬥力（狂妄的日本人，用的是全數殲滅的字眼）。

事實上，中國空軍確實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、油盡燈枯的地步了。
自1937.07.07七七事變爆發以來，經歷了淞滬會戰、南京會戰、武漢會戰……中國的優秀飛行員，到了1940年，基本上已經喪失殆盡。高志航、劉粹剛、樂以琴、李桂丹等四大天王，早已血灑長空。令人沮喪的是，因為，納粹德國即將入侵蘇聯，蘇聯志願航空隊從1940年3月，也開始逐步的撤出中國，到了1940年6月，僅剩一個戰鬥機大隊留駐後方。……而美國陳納德將軍的飛虎隊一直要到一年後的1941.08.01，才會來到中國戰場。（1940.08.19 日本最新銳的戰鬥機、連美國人都打不過的零式戰鬥機到達武漢，開始在中國戰區實施作戰飛行。這對於中國空軍更是雪上加霜，不過這是後話。……這時候，零式戰鬥機還沒出現在中國戰場上。）

小柳和八木架起攝影機，從導航員的窗口向外拍攝日機編隊。
日本的32架重轟炸機組成一的大三角型編隊，小柳和八木的轟炸機則單機在側，以方便拍攝日本皇軍轟炸重慶的｢英姿｣。
日軍飛行員喋喋不休地向小柳和八木介紹著戰況。說中國空軍不過是｢小癩（癬疥之患）｣而已，此行當如同｢兜風｣一般。

日軍本來要轟炸的目標是重慶，但是今天重慶雲霧籠罩，所以只好轉頭轟炸成都。日機的大編隊從雲上逼近成都。

日機下降穿雲以後，中國的高射砲開始射擊阻截。
日機從容的避開了中國的高射砲陣地，繼續往成都前進。

這時候，戲劇性的一幕即將展開。

無線電突然傳來：｢有中國戰鬥機！｣。
飛機上的日本機槍手，慌慌張張的打開了機槍保險……準備迎敵。

然後，攝影機就拍到，中國的戰鬥機化身為一個黑色的小點，不顧日軍的砲火，
從日機三角編隊的右前方，流星般的衝進了日本32架重轟炸機的大編隊中。

碰、碰、碰、碰～～兩挺機關槍齊發。但是，中國戰鬥機並沒能把任何一架日本九七重轟炸機打下來。

大家可以想像，這實力對比，多麼的懸殊呀。

實際上，從後面的畫面，我們可以查到，這架中國戰鬥機，應該是雙翼的「伊－15」戰鬥機。只有兩門7.62mm的機關槍。空機重量1012公斤。連輪胎都沒有辦法收起來（老舊的設計）。雙翼、輪胎都收不起來……這是哪門子的爛戰鬥機呀。二次世界大戰還有這種戰鬥機嗎？（就是有，在影片裡面。）

相對的，九七重轟炸機有5門機關槍，7名成員。其中四門是7.62mm的機關槍（30機槍），一門向後，是威力強大的12.7mm機關槍（50機槍）。空機重量6070公斤。單翼、新銳的九七重轟炸機收輪胎，當然是沒問題啦！因為是6070公斤的大飛機，九七重轟炸機甚至還有一點裝甲，雖然這種裝甲沒有辦法跟戰車比。

雙翼、輪胎都收不起來的爛芭樂戰鬥機「伊－15」（又稱E－15、li－15），載著兩挺機關槍……就朝著32架新銳的日本九七重轟炸機、160門機關槍開火衝鋒……這使我們想起了三國演義裡面的長坂坡之役，趙子龍單騎殺入曹營、浴血救阿斗的故事！

勇敢的中國戰鬥機並沒能把任何一架日本九七重轟炸機打下來。倉促間32架日本九七重轟炸機也沒有一架打中｢中國戰鬥機｣。｢中國戰鬥機｣於是穿過編隊，朝日本重轟炸機群的後方飛去。

中國飛行員似乎很有經驗，看到32架日本九七重轟炸機組成一個大編隊，旁邊的一架九七重轟炸機卻單機獨行，於是認定小柳和八木的轟炸機是指揮機。迴旋了一下，就朝著小柳和八木的轟炸機殺來！

九七重轟炸機似乎因為裝了炸彈，飛得並不快。
中國戰鬥機很快的便追了過來。
中國戰鬥機繞了一圈，從小柳和八木的轟炸機的右前方殺入。

日本機組員慌張的大叫：「朝我們這邊來了！」

日本機槍手掄起了機關槍，朝著中國戰鬥機的方向猛射。
中國戰鬥機也朝著小柳和八木的轟炸機射擊，曳光彈塞滿了天空。
不過這一輪，中國戰鬥機並沒有打中小柳和八木的重轟炸機。
中國戰鬥機就從小柳和八木這架轟炸機的右前方晃了過去。雙方距離之近，連青天白日的符號，也清晰可見。

如果說第一架中國戰鬥機衝向日軍機群的時候，小柳和八木還只是驚愕。這樣近距離的突襲則令他們感到了真正的恐懼。然而……噩夢，才剛剛開始而已。

中國戰鬥機靈巧的迴旋了一下，這次朝著小柳和八木這架轟炸機的左前方殺來……碰、碰、碰、碰～中國戰鬥機的兩挺機關槍齊發……打中了小柳和八木的轟炸機。打得小柳和八木的轟炸機碎片齊飛，一大堆飛機零件被打得凌空飛起。

不過九七重轟炸機太大了，空機重6070公斤，而且還有一點點的裝甲。中國的「伊－15」只有兩挺7.62mm機關槍，火力實在太弱，並沒有辦法把小柳和八木的九七重轟炸機幹下來。

中國飛行員似乎很不甘心，筆直的就朝著小柳和八木的轟炸機撞上來。
日本飛行員大驚，猛打右舵，中國戰鬥機就從小柳和八木這架轟炸機的左前方晃了過去……沒撞到！
雙方的距離，比剛才還近。而且在畫面中，可以清楚的看到，這架戰鬥機是中國雙翼的爛戰鬥機，而且連輪胎都沒有辦法收起來，輪胎還在飛機的下方晃呀晃呀的。

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……小柳和八木的重轟炸機，終於逃過了中國戰鬥機的追擊。他們在昆明投彈，釀成了大量的傷亡。
歷史上記載，1940.07.24的轟炸，釀成昆明城東一帶｢炸死103人，炸傷114人，房屋被毀3425間｣。
小柳和八木也順利的拍下了日本皇軍轟炸昆明的｢英姿｣。並且做成了｢影片日本ニュース第８号 昭和15年7月31日｣放送。

而這個中國的飛行員呢？居然也沒死，殺出了重圍，生還了下來。

中國大陸的旅日作家薩蘇搜集到這段影片的時候，非常驚訝！到處查訪。薩蘇本來以為有兩架中國戰鬥機發動攻擊。但是查訪以後發現，當日昆明起飛的戰鬥機，根本就只有一架。而且這架戰鬥機還不是正常的戰鬥機，是中央航校的｢教練機｣。所以性能比較落後。

薩蘇發現，這是一個李姓的飛行教官。
當薩蘇找到這名李姓的飛行教官的時候，這名李姓的飛行教官已經過世。
這名李姓的飛行教官也未曾跟家人提起這場空戰。
當薩蘇失望之餘，翻閱這名李姓的飛行教官的日記，發現這名李姓的飛行教官也沒有在自己的日記提及這場空戰的過程……這天，李姓的飛行教官只有在日記中，寫了寥寥的數語：｢我的學生都戰死了，現在該我這個老師上去了！｣

真正的空中武士呀！……並沒有跟電影演的一樣，漂亮登場、帥氣出擊。只是帶著滿腔的悲憤，在某個不知名的戰役、在某片不知名的天空，拿性命與日本軍人搏殺！……他是替自己的學生報仇來的！他是抱著｢同歸於盡｣的決心來的！所以才這麼的｢誓掃匈奴不顧身｣！

※註1：李姓教官
這個國民黨的李姓教官是誰呢？
薩蘇不知道什麼原因，並沒有說。
只說該名李姓教官在這次戰鬥中生還，後轉入戰鬥機部隊。
成為中國空軍第四大隊的大隊長（志航大隊）。
抗戰期間共擊落日機4架。
所以待考。

不過我查證之後，認為可能是那個｢打不死｣的｢李向陽將軍｣。
李向陽將軍：
中華民國空軍軍官學校第十六任校長（1962-1964）。
1943年任中華民國空軍第四大隊大隊長。
曾參加過｢空襲日軍運城基地｣、｢空襲漢口， 荊門， 沙市｣、｢鄂西會戰｣、｢中原會戰｣等……多場戰役。

※註2：小柳
小柳。即｢小柳‧次一｣。日本著名記者。
日本福岡縣人。曾連續八年以｢陸軍報導部囑託｣的身份擔任｢日軍隨軍攝影記者｣。先後到過中國，菲律賓，千島群島等地。在戰爭結束的時候，他沒有按照日本軍部最後的命令銷毀所有膠片。其以其拍攝的照片為主出版了《從軍五千公里的歷程》，《從軍記者的戰爭》……等等，並在橫濱和平祈願館等地舉辦過影展。1994年病逝。這一段鏡頭，是小柳在奉命拍攝轟炸成都影片時的｢意外收穫｣。

※註3：
這個故事，還有諸多的地方需要考據。
光是薩蘇自己，就有兩個版本。
我努力的把這則故事，拼湊成一個比較合理的、比較接近歷史的故事。
或許無法100%為真，但是我相信，日本名記者｢小柳次一｣的影片仍在，這個故事，至少仍然會有80%的真實度。
不管真實度有多高……當代中國人抗日時的勇猛無畏與堅毅，是無庸質疑的。他們並不會因為故事的真實度不夠，而減損其成色。
…………
1：32與2：160……趙子龍長坂坡救少主般的勇氣！
拿戰鬥機去撞敵機的視死如歸！
我的學生都戰死了，現在該我這個老師上去了！……令人動容的歷史橋段。
…………
他們頂多頂多，就只是沒有辦法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而已－－或許，這些故事，並不是一個人做的。而是好幾個人。
但是，他們並不會減損中國人在這個大時代裡面，精神力量的璀璨光芒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