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- 張若彤 -致自由  原文網址: 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juotung/posts/3012696562079447

(有寫"註"的部分是我添加)

說到禁書,我也有一些經驗。

念大學的時候,跑去永漢日語學日文,有了基本的聽說讀寫能力後,就開始覺得教材不夠過癮,於是上網搜索,還是用中正大學開發的GAIS引擎(當時可是老司機之神兵),找到日本的所謂「放送禁止歌」,一首一首學下去,聽禁歌學日語。

第一首學的是高田渡的〈#三億円強奪事件の唄〉。內容跟標題一樣,就是關於1968年發生在日本至今都還沒破案的三億元搶案。歌詞也沒啥特別意思,就是從頭到尾嘲笑護鈔的行員有多笨、政府有多無能、犯人有多會躲。

由於歌詞的第一段有:

「今を去る事 Xヶ月余り」

高田桑就從事發的隔月,「事發至今兩個月」、「事發至今三個月」......「至今半年」、「七個月」......就這麼一直唱下去。

曲子的末段,是這麼唱的:

「冷たいお墓のその下で ねずみ小僧が笑ってらぁ
八っつあん熊さんも三代目 あれから百余年」

「八っつあん熊さん」大概可類比為中文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意思,歌詞中就是指犯人

墓穴裡已屍骨寒,小人物笑樂開懷,(歌詞的「ねずみ小僧」應該不是單純的小人物,而是江戶時期的著名闖空門竊賊「鼠小僧」吧?(呼應三億元事件的犯人))
沒名沒姓傳三代,事過距今已百載。

預祝犯人大大逍遙法外一百年,安安穩穩開枝散葉、傳宗接代。

毫無懸念,這首歌被日本政府禁掉了。

除了這首歌之外,當時還學了畑中葉子的〈#後から前から〉,就是〈從後面從前面〉。雖然曲子充滿性暗示,但歌詞只是用了很隱晦的「抱」,「從後面抱我從前面抱我」這樣。還是禁。

還有〈支那の夜〉,這首歌鳳飛飛、蔡幸娟都有唱過把原詞改掉的版本。戰後的日本政府把它禁掉,理由是「支那」的用語,傷害中國人民的感情

當然,最刺激的禁歌還是「頭脳警察」的〈#世界革命戦争宣言〉。

歌詞是直接採用共産主義者同盟赤軍派日本委員会的上野勝輝,在1969年9月3日發布的宣戰文告。他宣戰的對象是日本、乃至於全世界的「布爾喬亞」(資產階級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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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敬告各位布爾喬亞。為了將各位從世界範圍內的革命戰場掃除殆盡,我們在此公開宣戰。

敬告各位布爾喬亞,無論你是美軍、北約軍、安保軍、越南聯合軍這些世界警察中的哪一個,就算你們連已經質變的蘇聯華沙軍都能夠動員起來,我們在世界黨、世界赤軍、世界革命戰線之下,結合全世界無產階級人民的力量,也終將毫無懸念擊潰你們。

…...

如果你們在越南有隨便殺掉我們朋友的權利,我們也肯定有隨便把你們殺掉的權利。

如果你們有權利殺害我們黑豹黨同志、用戰車碾壓他們的隔離區,那我們也有權殺掉尼克森、佐藤、基辛格、戴高樂,也有權用炸彈把五角大廈、防衛廳、警視廳,還有你們所有人的家炸掉。

你們有權用刺刀捅我們沖繩的朋友,我們也有用刺刀捅你們的權利。你們為了在朝鮮再度發動戰爭,增加了自衛隊、搞了聚焦視網膜演習、三矢作戰。如果為了讓朴獨裁三連任的修憲案通過,你們有將反對人士逮補起來、判決死刑的權利,那在我們赤軍建軍、革命宣戰下,我們也有逮補你們、判處你們死刑的權利。

…...

你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。

為了讓地球上再無階級戰爭,我們發起了這個最後的戰爭。為了最終的勝利,我們將會奮戰到最後一刻。自衛隊、機動隊,還有美軍,我們現在把槍口明明白白的對著你們。如果不想死,就快把你們的槍口轉向後面,轉向那些操縱著你們的布爾喬亞。

那些阻礙我們讓全世界無產階級自由的,無論是誰,都將在革命戰爭中被毫不留情的殺死。

萬國的無產階級群眾,團結起來吧!世界革命戰爭的宣言已經在此發出了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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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就是當年日本極左派的「致自由」。

真‧共產主義者所說的「自由」,並不能做一般意義上的理解,而是專指「強制把你從某種他們認為不自由的狀態中拖出來」的意思。雖然聽起來有點矛盾,但這種「讓你自由」,是不管你本人願不願意的

如果你是共產黨員,卻不連帶認為執政的只能是你的黨,也不認同武裝革命,妄想與其他階級敵人和平共處,那代表你的共產價值不足,是會被視為叛徒。日共曾經試圖走和平革命路線,成為日本國內的合法政黨,但就在蘇共和中共干涉下,不願意放棄暴力革命的就分裂了出去。

宣戰文告中提到的人物、事件,基本都是發生在1960-70年,也就是韓戰之後,越戰打到正激烈的期間,與〈返校〉的時代設定大致相同。雖然文告寫的咄咄逼人,但其實此時的日共已經基本走下坡。走下坡的理由,有些是來自1949年開始的官方大清洗,將日共從媒體、政府、教育機構,以及大型企業中全面地驅逐出去;也有些是來自民間對於過於激烈的工運或學運的反感。

下坡之前當然有上坡。戰後,軍國主義份子遭到大清洗,加上盟軍急速推動民主化的結果,左翼份子輕易地佔據了政治板塊。高潮就在美日安保條約的簽訂的當時,讓反帝國主義、反政府、學生的力量整合起來,上街頭抗議的人數達5百萬之譜

世界急速共產化的態勢,使得美國在日本不得不轉了「髮夾彎(#Reverse_Course、#逆コース)」,將原本預定的日本民主化、非軍事化、追訴戰犯、廢除特務警察、保護勞工、財閥解體、消滅軍國主義等計畫全部中止,代之以完全相反的政策:將日本重新中央集權化、重新武裝起來,追訴戰犯的行動草草地結束,包括數名A級戰犯在內的戰爭罪犯,在輿論的驚疑中無罪釋放了出來(註:公視節目"東京大審"也有說過)秘密警察以公安警察之名復活,對人民實施跟蹤、偷拍、監聽等調查活動,蒐集民間組織或個別民眾的情報資料,勞工的權益特別是罷工權也受到了限制,財閥復活,軍人的福利也重新得到了重視。

看到這裡,不知道你會不會和我有同樣的疑惑。

既然當時共產主義的浪潮具有如此席捲全世界的能量,則同一時期在台灣的張明暉們,是怎麼會混成《#返校》裡那個遮遮掩掩、躲躲藏藏的樣子的?

是因為國民黨、教官、憲兵太邪惡了嗎?

想想也知道不是。這種事你問香港人最清楚,只要你人夠多,臉一蒙,執政者就算力量再強大再邪惡,都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的。當年的日共,靠著號稱5萬人的規模,就把皇居前的廣場佔了下來。就算只談學生這一塊,人家好歹也封鎖過東京大學講堂,大大地鬧了一陣,完全不需要躲躲藏藏。

既然國民黨壞成這樣,則身在台灣的這些地下黨份子,為什麼居然還會陷入如此孤立無援、無人支持的境地?

最最感到意外的,恐怕還是共產黨自己。眾所皆知,農民、工人、學生是共產黨在基層的好朋友。戰後初期的台灣基本是個以農業為主的地區,農民佔工作人口的絕大部分,則共產主義怎麼可能推不起來?

大家異口同聲說誰壞,這是不合常理的。你的美味可能就是他人的毒藥。關鍵就在找出國民黨所做的壞事,誰在怒罵、又是誰在鼓掌?

簡單查詢一下三七五減租、公地放領、耕者有其田這些關鍵字,你就可以知道,〈返校〉遊戲中那個著名的驚悚場景,在禮堂的講台下鼓掌的,就包含著大量的農民。

國民政府來台之後,根本是第一時間,就開始進行土地改革。首先在1946年1月推行的,就是三七五減租的前身二五減租(田租減收25%,如以收成繳50%給地主的佃約來看,就是減至37.5%)。

陳儀對農民超好,這件事你問 #林獻堂 最清楚。戰後初期,台灣發生了嚴重的糧荒,米糧大量外流,走私出省。台灣的報紙上大家罵來罵去,米商罵地主,認為地主把米藏起來;地主罵米商,說藏米的根本是米商自己。只有林獻堂發現了整件事背後的原因,其實是陳儀的政策大幅度向佃農傾斜,導致聰明的佃農就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做法,直接把米藏起來,甚至和走私客合作運出省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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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獻堂:......一月十日解禁統制米糧之長官命令,當時對業主與佃人間之收租,限於一斤八十錢,實非道理。當局不知台灣業主與佃人共存共榮之美俗良風,如有旱害則減少田租。只統制田租,全非合理,眼前米荒,其因在此。在米一斤三圓時,制限田租一斤八十錢,因此佃人不供出米糧。......

(《民報》,1946年5月9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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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產黨的媒體宣傳,說發生米荒是因為國民黨高官把米走私出省。

只是這騙騙其他人可以,又怎能騙得了當時的台灣佃農?(#樸實無華且枯燥的笑容)

連 #二二八事件 鬧成這樣,農民都還是毫無動靜。農民這一塊,就算是徹底gg了

工人這一塊也gg,這又是另一條故事線,在此就略過不提。總之你看二二八事件就很清楚,二二八事件中的農民和工人要不是與陳儀站在一起,就是保持中立,不但沒有參與暴動,還救援、庇護了許多被暴民打殺的外省人,甚至在事件的最後階段,以本土菁英為主的民間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,他們通過的「撤銷專賣局」決議,還惹火了工會跳出來強烈反對。

農民、工人都這種草根紅都自始gg了,當然就只剩下孤立無援的知識紅獨撐大局,大宗就是大家在《返校》裡面看到的那些老師與學生

他們有沒有想要突破這個困境呢?其實也還是有的。人數不夠,除了增加人數之外,就是得想辦法增加每一個人的力量,這就是 #鹿窟事件。台大的高知識份子跑到南港汐止石碇交界處建立武裝游擊基地,這和當年日本工運、學運走下坡之後,最堅定的共產武裝革命者反而出線是如出一轍的。事實上,在日本赤軍所謂的宣戰文告發布時,他們手頭上僅僅大約數十到數百人而已。

鹿窟計畫失敗後,共黨在台更是只能限於躲躲藏藏的間諜活動,而難有稍具規模的組織。所謂的台灣獨立,也是在共黨力量消退之後,在此之前,力量不足的反抗者必須藉助中國共產黨的力量,中國共產黨不會同意台灣獨立,雙方的階段妥協點自然就是「台灣高度自治」。而各懷鬼胎的雙方,在高度自治即將實現的瞬間,才會真正翻臉。壞就壞在,二二八期間,本土派誤判情勢,以為陳儀已經山窮水盡,台灣高度自治的理想已然一次到位,在事件的最後階段放生了原與他們合作的國民黨半山和中共地下黨,廿一師來台後,就在國共的內外夾殺下,台籍菁英中的本土派嚴重折損。

1970年的台灣,發生了美國銀行爆炸案,扯出了一個叫做陳逸松的台灣人。數度偵訊後,他遭到搜索與限制出境。在永漢日語的創辦人邱永漢的力保下,陳以女兒婚禮的名義逃離台灣到了日本,隨後前往中國大陸,擔任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大代表、常委。這段跳太快大家可能看不懂,但如果大家知道這件事,可能就能全部湊起來了。遠在二二八時期,1947年的3月6日,也就是本土派發表〈四十二條處理大綱〉和遊走兩岸的國民黨半山與中共地下黨正式切八段的前夕,陳儀談下了與王添灯親近的陳逸松,潛伏在二二八處理委員會,並在清鄉時期負責逮補部分民間人士。而台灣人為什麼反台灣人?當時肯定看不出來,但事後一看就很清楚了,陳在廈門發展的經歷,以及他本人的政治立場接近中國共產黨,當然會與當時的本土派格格不入。二二八事件也是反抗陣營慢慢分裂的開始,此前都是雜在一起的,彼此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,說一個就是另一個當然不對,但要全面撇清關係,恐怕也做不到。

某種程度上,我覺得老天爺給了台灣最好的結果。直至今日,許多台灣當年的大地主後人,一想到國民黨搶了他們的土地分給農民,還恨得牙癢癢。但在當時的時空背景下,所謂的土改,真的只是在農民真的動手搶之前先給人家而已。在台灣,我們可以聽到佃農稱讚政府讓他們翻身、也可以聽到地主痛罵政府土匪,我覺得這樣很好,畢竟比起只能聽到農民稱讚政府讓他們翻身、地主都不見了要強。

這篇文章的標題是「致自由」,但我個人其實完全不認同《返校》裡的白鹿是在爭取自由,或者說,我可以認同他們主觀上覺得自己在爭取自由,但客觀上,當大家不願意,他也會強迫你自由,持續衝突的情勢,也拖慢了大家自由的進程。

而自由這種東西,也不可能一次搞定、一勞永逸。每個人自由的邊界,都是人家的自由。你變大,人家就縮小,怎麼一勞永逸?如果不是在無數次的博弈下不斷試探地推進自由,想要一次解決,當然就會得出除了消滅對方之外沒有更好辦法的結論。而消滅對方的過程中,所蓄積的能量,又造就了另一批他媽的比其他人更自由的人。勇士踩著巨龍的頭,站在無數的黃金珍寶邊,慢慢地,勇士也長出了鱗片、長出了犄角、長出了尾巴。

法律上我們所謂的「自由」,指的是行動的自由,雖說這是一種專屬於個人的權利,但與其說是權利,更像是一種邊界、一種圍籬。要說心靈的自由,人反而只有在孤獨的時候才會真正自由,離開人群的時候,我們是最清醒的。

這也是內存於《返校》這部電影的深刻矛盾,如果他不賣座,則觀影者自可合理地代入張明暉們的地下讀書會,這個本劇唯一的視角,去享受那份不被主流社會接受、卻又充滿豐滿理想與美夢的巨大孤獨。但如果這部電影獲得商業上的成功呢?觀影者應該深思,現在的自己,到底是在白鹿水仙這一邊,還是其實已經跑到了對立面、跑到了人群裡,只是自己還沒發覺。

《返校》的光環太強烈,以至於幾乎同期上檔的電影《#致親愛的孤獨者》好像不太受關注。我自己是跑去看了,晚場的電影,加我在內三個觀眾。之所以跑去看,還是因為看到 #駱以軍 「要理解人類這個生物,你的想像力不要短於一百年」句,拍案叫絕,沒辦法找他乾杯,只好進戲院去支持一下他參與的電影。看了很是喜歡,三位導演把三段故事處理的很有氣氛,特別是把三位女主角拍得很美。小妹妹 #林慈恩 本身就是個渾成的藝術品,#李雪 的情緒張力實在驚人(哭起來真美),#張甯是光聽聲音就戀愛了,演技十分有說服力。本作令人感受到那種無人可依靠(連老天爺都拋棄你)的孤獨,但配上駱以軍的文字口白,又能讓人把這份孤獨轉換成巨大的能量。

不願意放棄暴力革命的極左日共,在眾叛親離之下,繼續堅持了他們的理想。三億元搶案發生之後,「頭脳警察」樂團發表了專輯,專輯封面是一個帶著頭盔的警察,這是警方根據三億元搶案目擊者證詞所拼湊的犯人肖像,言下之意,當然是要聲稱搶案是我們赤軍幹的。這些人的特性就是人數越少,所使用的暴力就越激烈,後來還幹下了數起劫機事件,直到2001年正式解散,領導人得到了廿年的徒刑。(註:讀者可以找關於赤軍所犯下的罪行資料)

而在反抗高潮的學運工運階段,眾多被捕的參與者日後也都被貼上了標籤,不見容於日本主流社會,成為真正的孤獨者

在眾多的孤獨者中,也包括了大家所熟悉的 #宮崎駿。學運的經歷,在日後轉化為創作的能量,我們可以在他的作品中,一眼看出那種堅定的反戰立場。相較於對於任何龐大組織的極端不信任,宮崎駿歌頌小組織,歌頌那種大家帶著矛盾與疑惑共生下去的態度。

在眾多的孤獨者中,也包括了去年2018年才離開世人的森田童子。那年她才十七歲,友人在激烈的學運抗爭中死去,她也從學校中輟,從此離開了一般人的人生跑道,直到她以她獨特的默然、獨特的世界觀,帶著傷痕,以創作歌手的身份打下了一片天。只是在成名之後,她依然選擇隱姓埋名。

1993年的日劇《#高校教師》,至今仍是日劇中難以超越的經典。只是光看到師生戀這個題材,只能算是見到了它的皮,真正打動大家的,是劇中人物在排擠、霸凌、同性戀、暴力、強姦、近親姦圍繞之下,那種深不見底的孤獨與無助感,這種孤獨,同時是悲劇的原因也是悲劇的結果。當年的劇組,就大膽起用了 #森田童子 1976年所發行的舊作〈#ぼくたちの失敗〉(我們的失敗)作為主題曲。劇中戀人的失敗、曲中戀人的失敗、還是高中少女的森田童子與友人的失敗,就這麼跨越時空共鳴了起來。

但這有如超新星爆炸一般璀璨的死亡之美,畢竟是專屬於失敗者的。我的意思是說,萬一張明暉們成功了?萬一史明成功了?你還會覺得他美嗎?恐怕我們現在就是要組地下讀書會罵他們了。不說大家可能不知道,北伐前的國民黨也是很美的,就像二十年前青春的我也是很帥一樣,在年輕人中間很有市場。執政了以後,就是因為太不衝、太沒理想性,想衝的年輕人反而倒向了對立面。

現在大家自由了。

自由了嗎?

大家可以去看魯迅、泰戈爾、馬克思、黑格爾了。但就和當年一樣,真的會去看的,只限於極少數的人。大部分的人讀著相同的資料、說著相同的話、罵著同樣的人並希望他們不在就好了。孤獨的人依然孤獨。

致自由。

不,讓我們致孤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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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本文所提到的作品:

高田渡〈三億円強奪事件の唄〉
https://youtu.be/xXthKzh_BNg

畑中葉子〈後から前から〉
https://youtu.be/PzEn6fzBx7U

李香蘭版〈支那の夜〉
https://youtu.be/S2sPPbxNj34

頭脳警察〈世界革命戦争宣言〉
https://youtu.be/u_MEMt7zumw

森田童子〈ぼくたちの失敗〉
https://youtu.be/iER-NZ7GoM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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續:網友回應,解開許多疑竇,也坐實了我的猜測:

談到1949年為何國民黨「清掃匪諜」這麼有效率,跟在大陸時期,連黨政軍大員都被滲透潛伏,對比甚大。我一直也覺得奇怪。蓋客觀條件對一個外來政權,其實並不有利。再說,當時黨國機器其實「前現代性」還是很高,實現對社會的「有效監控」,實際困難萬分。把它想像成天羅地網,實在,難以想像。
後來接了補償基金會的研究計畫,看了些檔案資料,才恍然大悟,其中機妙。
在耙梳檔案與文獻資料時,我的一個小朋友助理忽然發現,為什麼相同的名字,會出現在幾個不同的案中,而且這種情況很多
我靈光一閃,要他們按照這些重複名字的實況,畫系譜圖,同案合併、跨案相連,整理上下脈絡。
最後他們給了我一張用六張全開壁報紙拼接的大圖,上面互相關聯著2000多個名字
譜系的最上,有兩個人:蔡孝乾、李媽兜其下是洪幼樵等人。案案相連,下面幾乎從吳石到辜顏碧霞,以及一堆口述歷史訪談對象,都進去了
真是瞠目結舌。原來,保密局當時的辦案方法如此簡單古典:從粽子頭拉,整串粽子就起來了。各案案犯彼此不相識,而往上溯源,則各有其首,萬流歸宗。
谷正文回憶錄裡說,他第二次捉到蔡孝乾時,蔡說:「我認了。」這位唯一參加過「長征」的台灣人共產黨員,1982年才因病故亡,死前最後一個職位是中華民國國安局少將。
槍斃了一堆,因為粽子頭「覺醒」當少將去了。遊戲規則其實很簡單,誰供出下線,誰沒事;沒交代清楚,或刻意隱瞞,槍斃
光明報案的鍾校長,實際被捉過兩次。第一次為了光明報與基隆中學,沒死。因為他把蔡孝乾供出來了。再次被捕,因為另案被捉者,把他牽出來,但鍾當年沒交代出這個人事。於是槍決。
光明報案連帶爆出台大校園內的共黨組織(正確的說法,是在派送光明報時被逮的台大學生,供出了鍾浩東),多人被捕,有人卻消失在歷史紀錄中。李敖說谷正文在90年代把保密局機密檔案交給他,「為了保命」。猜猜看那個被李敖罵叛徒的共產黨台大學生是誰。

做了那個研究計畫,心得是,我心中的懸疑終於有了答案。案外案其實是案中案。但亂混一氣的軍法處政治案卷還真是混雜得可以。連坐月子「生化湯」的發明女醫,因為私賣金鈔被捕;臺大學生因殺人劫財被槍斃,都貫串其內,也算令人大開眼界。至於今人將電影當史實來落實「念念不忘」,傳頌一時,則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了。怕不是,世紀初的世界末吧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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